游叶雯说完自己名字后,嘴里剩下的都是支支吾吾,非常细碎的声音,半天也没拼出一句完整的话。
李飞完全能够感觉到游叶雯现在有多么的紧张,他与陆九依旧站在原地,现在要是突然靠近,很可能又吓到她。
好在这里有房檐,不会再有大颗大颗的雨水窜进他们的衣领里面。
游叶雯的情绪也慢慢得平复下来,她开口得第一个问题居然是:“现在是几点?那一年?”
李飞愣了一下,回答了她:“2040年,七月四日,接近凌晨四点。”
游叶雯看了看自己的手机,小声地说了一句:“为什么会这样?”
“嗯?”
陆九没听清楚,再问她的时候,她刚刚似乎只是自言自语,也不愿意再重复一遍,李飞则是奇怪她为什么自己拿着手机,还问他们时间?
游叶雯让他们进了便利店里面,从货架上拿了两条毛巾递给他们,李飞想要付账,却发现自己身上已经很久都没有带现金了。
只好说等会转账给游叶雯,她直摇头,一边开口说道:“不用了,如果只有我一个人的话,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。”
到了店里三人围坐在小桌旁,李飞把自己的闪光灯关掉,手机的电量已经见底。
陆九坐下之后随口问到:“你一个人上夜班吗?”
游叶雯显然楞了一会,对他们还有一些防备,似乎是不想透露店里只有她一个人,但最后还是回答道:“嗯。”
“遇到这种事真够倒霉的,我们更倒霉,还遇上了车祸,差点把我的魂都给吓掉了。”见游叶雯没有接话,陆九自己补充道:“好在没有造成什么伤害。”
在这种情况下,显然不太适合聊天,李飞从刚刚就没有再开口说话了,只是借着光,终于看清楚了游叶雯的样貌。
她穿着稍显宽大的素色短袖,领口只露出了锁骨,脑后是干脆利落的马尾,额头上不知道是细碎的汗珠还是不小心落下的雨滴,细长的眉毛下是不断躲闪的眼眸,看到这里,李飞才意识到自己的目光已经被对方察觉到了,为了掩饰尴尬,只能咳嗽了一声,别过脸去。
陆九用手指轻拂眉梢,不适应这样的沉默,再次尝试搭话:“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来电,等会李飞你打算怎么回去呢?”
李飞还没有开口,没想到游叶雯先说到:“你们要走吗?”
听她的语气,是害怕便利店又只剩下她一个人,所以李飞立马回答到:“等来电了再走吧,应该要不了多久吧。”
虽然到了这个点,但李飞竟然没有感觉到丝毫的睡意,偶尔瞥见便利店外深邃的黑夜,会忍不住一个哆嗦,他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么怕黑。
陆九赶紧开口说:“我也是这么打算的。”
三个人就这样坐了好一会,陆九在换了几个话题之后,终于不再聒噪,他意识到惊魂未定的游叶雯是不可能和他聊起来的,只是这样的时间有些难捱,他开始盯着手机上的信号格,希望它能跳动一下。
突然,李飞似乎预感到了有电流通过了电线,刚一抬头,空调或者是冰箱接着就发出了“滴——”的声响,陆九他们这才跟着抬起头,白炽灯重新亮起,便利店恢复了往日的模样。
他们脸上不可抑制的露出了一丝惊喜,环顾四周,感觉自己重新回到了现代,悬在他们心上的不安也消散了大半,并且手机的信号也跟着恢复了。
游叶雯则似乎没有其余两个人那么高兴,至少她没有表现出来,依旧坐在原地,甚至还皱着眉毛。
陆久高兴了好一阵子,接下来要考虑的就是回去了,外面这么久都没有车辆经过,要回去恐怕只能走回去了,所以他对着李飞问道:“你好像跟我住在同一个方向吧?”
李飞先点了点头,补充道“西街后面的巷子里。”
“哦,正好我们还可以作伴一起回去,这么晚了,我确实有些扛不住了。”
说完了这句话,陆九发现李飞还盯着游叶雯,又说到:“现在电来了,你一个人在这里没事吧?”
游叶雯立即点了点。
李飞总觉得游叶雯的状态不对,但是他更没有理由还留在这里,只能跟陆九一起走出了便利店。
到了门口,李飞还是有些担心这个与自己第一次见面的女孩,以至于这时他有些迈不开脚步,她虽然说不上非常漂亮,但给人一种邻家妹妹得亲近感,见她眉头依旧紧锁,李飞自然忍不住说道:“你家应该离这里不远,要不然我们先送你回去?今晚估计也不会有客人了”
游叶雯低着头,犹豫了一会儿,最后说道:“谢谢,你们回去吧,不用管我。”
陆九则似乎完全没有看出游叶雯的犹豫,朝着屋檐外伸着手说道:“正好现在雨也停了。”
听她这样说,李飞在原地僵持了数秒,又问道:“你每晚都在这工作吗?”
游叶雯抬起头,有些惊讶,但立即明白了李飞的意思,脸上竟然开始泛红,轻轻地点了点头。
话说到这里,李飞露出了傻笑,这才在门口道了别。
李飞和陆九又继续朝着前面走去,这会也不再下雨,路灯恢复正常,只是夜太深,走起来心里有些发毛,他甚至看见几只老鼠在店铺门口乱窜。
陆九则全然不在意,还故意去吓它们,引起一阵密集的“吱吱”声,然后老鼠全不见了踪影。
到了西街,两人发现他们住的地方比他们想象的还要近一些,在和陆九道别之后,李飞也很快到了小区楼下。
李飞走上七楼,推开一户门,他的动作幅度尽量小一些,以免发出不必要的声响,他走到一间卧室前,然后再拿出钥匙,深夜里门锁转动的机括声依旧异常清晰,打开门,他这才终于到家了,屋子里的另一侧门是通向别家的,与李飞合租的是一对情侣,平日里李飞很少与他们打交道,偶尔在楼道里撞见,只能尴尬的点点头。
等房间里面的灯闪烁了几下,再亮起的时候,他心里才松了一口气,拉开了窗帘,半个身子撑在窗框上,顺手从手边拿起烟盒,将额前的碎发抓向脑后,点燃了一支烟,深深的吸了一口,然后随着一声叹息吐出来。
他这时想起了刚刚遇见的游叶雯,突然觉得她的样子有些熟悉,但在脑子里彻底搜寻了一遍,还是没有想起一张和她相似的面孔,难道只是错觉?
肚子传来了咕咕的叫声,这个点才回家,感觉烧水泡面都没有力气了,心里盘算着,明晚下班后,还可以到那家便利店坐坐,除了解决宵夜,也能见一见她。
相隔几米的另外一栋楼,今晚没有一盏灯亮着,可能是对面几户夜猫子还不知道现在已经来电了,暗淡的天光勾勒出水泥建筑的模糊轮廓。
等李飞洗漱完毕,也睡过去的时候,天色已经渐亮,巷中响起了几声狗吠,横行的老鼠回到了下水管道中,不知道那里飞来的乌鸦落在电线上,外面的风从没有关上的窗户外灌进来,搅动着窗帘,发出猎猎的声响。
......
李飞不耐烦的从床上起身,赤脚踩在地板上,此时的他胡子拉碴,许久没有打理的头发也凌乱不堪,不知道他这个习惯什么时候才能改掉,又一次因为窗户没关上而被吵醒,他一把抓住了窗帘然后用力一拉,随便瞥了一眼窗外,远处的云层灌入了铅灰根本透不过光线,
摆脱了与陌生人合租之后,如今他窗外的视野开阔了很多,入眼不再是几栋建筑围起来的狭小空间,低矮的建筑群像是拥挤的蜂巢内部,街道也完全失去了绿化,巨大的人形投影矗立在车流汇聚的中央地带。
入耳的是机械运转时的电流声,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,李飞发现自己对流窜的电荷异常敏感,这种特殊能力通常会在清晨这个时刻变得难以忍受。
李飞靠在窗边,竟然诞生了这种诉求——但愿这个世界能够安静一会。
在他余光中,底楼的角落似乎窜出一只动物,他探出头一看,居然是一个人?准确的说,应该是一只白猫与一个女孩对峙。
很明显白猫对这个突然出现在它领地的人类抱有敌意,不断发出低沉的“呜呜”声,女孩背靠着墙根,双手抱着膝盖,尽量蜷缩成一团,可能是为了避开小雨。
李飞还发现女孩身上的衣物脏兮兮的。
惊讶之余,支撑李飞上半身的手臂不小心把放在窗边的烟盒挤了下去,他暗叫一声糟糕,烟盒虽然吓走了白猫,但并没有砸到女孩,只是引起了她的注意,让她抬起了头。
视线碰撞在一起,李飞有些窘迫,不知道是出于自己偷看被发现,还是他高空抛物被逮个正着。
就这样呆愣了一会,李飞突然意识到女孩的眼神中似乎对他有某种期待,也像传递出了一种求救信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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